文 | 金后子

当今到豪华电影院看场电影是再平常不外的事了，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国的农村看次电影可是件天大的事，那是能改善农人文化生活的最佳方式。在家乡章丘明水河南村方圆几十里，三个公社结合部的地方，就留下了年少的我随处寻觅电影的足迹。

一听说公社电影队来了，最高兴的是孩子们。他们先是奔走相告，通知到村落的每个角落。然后是占座位，这一举动从上午就开始了。吃过早饭，无论是上课的学生，还是不上学的孩子，纷纷从家里搬出板凳，摆在大队部的空场上。家里实在拿不出板凳的或害怕板凳丢失的，就先在园地上划出一道道白线，待到薄暮时分再予以确认。这一做法往往不牢靠，经常因无固定标识而发生争执，有些就不得不搬去一块块重重的石头或写上字，作为已占有的标记。为了看电影，生产队提前收工；为了看电影，未过门的新媳妇要用加重自行车接来；为了看电影，很多学生下午的课是听不进去的，而是交头接耳地议论电影的名字或料想电影的故事情节。

等候着、盼望着，放学的钟声一敲响，在极短的时间内，所有的学生就会从学校跑光，回家放下书包，径自奔向电影场。不外这种情况也有例外。有一次，我们班一姓顾的小子因与同学打斗，下午放学时被老师留下了。正好赶上村里放电影，这下可把他急坏了，哭着恳求老师：“我改了！只要让我看电影，今后再也不跟同学打仗了！”通过此事，老师们也开窍了，不让定时看电影，成了对付那些调皮孩子的最好措施。

每次放电影之前，大队支书或其他干部会借全村人最全的时机讲话。人们看电影的心情是非常急切的，讲话三言两语还可以，如果时间稍微一长，就会遭到一片责骂。有一次一位社员偷了东村的麦子，人家找了来，支书在电影放映前，用放映机的扩音器吼着点了他的名。结果那位社员死活不认可，与支书吵了起来，使放映时间拖了半个多小时，指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园地乱成一团。无奈，民兵连长喊来四个小伙子，把这位社员拧着胳膊拖出去，才包管了电影开映。

那时放映的电影单调的很，主要以革命京剧样板戏和战斗故事片为主，但人们观看电影却是十分投入的。电影放映前人声鼎沸，可只要电影一开机，整个场子马上就会鸦雀无声。随着电影故事情节变革，人们很快进入角色。有一次放映电影《小兵张嘎》，嘎子的奶奶被日本鬼子活活地打死了，嘎子发出了揪心的哭声，整个电影场里已是哭声一片。这时，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声：“打垮日本帝国主义！”紧接着“打垮日本帝国主义！”的声音响彻夜空，震天动地。事后，大伙认为很过瘾。一部电影放映后，乡人会在田间地头议论回味好多天，学着电影的人物，相互起着外号。《卖花姑娘》放映后，两个社员为了争论一个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动了锨镢，大伙费了很大劲，才把他们劝开。

有一年深秋，正是家家户户晾晒地瓜干的时节，村里放映《南征北战》，当演到解放军战士在大雨中行军局面时，南街上的三娘突然站起来喊：“东生，东生，赶快到北坡呀，咱那地瓜干啊，咱那地瓜干啊！”随后是一阵大笑！又过了不一会儿，电影突然中断了，是发电机坏了。放映员急得满头大汗，弄了半天也没修好。人们实在等不下去了，怨声一片。这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站到到高高的座位上，冲着放映员嚷道：“你这小子笨死了，就不会把电线里的电控一控，拼集着把电影演完了吗！”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村里放电影是没有规律的。有时一个月也来不了一次，因为放映队要在全公社几十个村里轮流转，自然就慢。没有措施，人们要想多看电影，就得想别的措施。我们那个村正处在三个公社的结合部，公社之间所放的影片又不一样，村民们就经常结伴到邻村去看电影。晚饭后，只要听说哪个村有电影，男女老少就会毫不犹豫地跑去。待赶到后，场子里多数是人山人海，那只好站在影幕后面看了。看电影的反面声音是一样，可里面的人却都成了“左撇子”，但也心满意足。

看反面电影倒无所谓，关键是经常白跑一趟。那时农村是没有电话的，邻村放电影的误传时常发生。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是白跑腿了。有一天，传着西村放电影，我们十几人到后才知道上当了。为了戏弄后来的人群，故意趴在路边埋伏起来，他们就跑了冤枉路。第二天招来的是一顿臭骂。

（壹点号 山东创作中心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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