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永州

闹得沸沸扬扬的东方选人事件，以董玉辉升职、CEO下台而短暂结束。 短期内，人们看到了关于工人扭亏为盈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故事。 董宇辉被老板重新请进直播间，给了股份和承诺，握在手里。

12月18日直播结束时，董宇辉与俞敏洪合唱《朋友》，在同情与同情中，迎来了双赢的结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董宇辉已成为副总裁，即将成立个人工作室。 虽然依然是东方精选100%掌控，但整体结局还是安抚了相当一部分担心、奔波的网友。 一番波折后，新东方股价和粉丝双双反弹。 更重要的是，它成功实现了“去东华”：新的直播间、新的赛道。

与此同时，格力总裁董明珠以孟雨桐为反面教材，严厉告诫即将步入社会的毕业生：“年轻人不能以赚钱为理想。” 这引起了很多嘲笑。 董明珠被指身材矮小。 “为什么不吃肉末”。

不过，被格力开除的孟雨桐在社交平台上的人气却越来越高。 他的活动和商业活动无穷无尽，身家不减反增，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孟雨桐

为什么月薪不到万的人会关注这些年入百万甚至千万的网红呢？ 为什么他们会密切关注自己与老板的互动，察觉职场阴谋，猜测老板的动机和意图，识别陷阱？ 谨防试图出洋相、向网红索要职位、股票、出路。 您是否也像您一样关心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只不过是自我投射。 一个留下，一个赶走，一个哄骗，一个斥责。 董、孟这两个年轻人无疑是工人与资本关系变化的缩影。

这是一个消除复杂、保留简单的时代。 宏伟而遥不可及的理想已经无法吸引年轻人，无论是粉丝还是网友，大众需要的是可以抓在手中的确定性、对利益的大度和坦荡的追求、以及清醒的自我意识。

时代的差距

1990年，36岁的单亲妈妈董明珠放弃了国企的铁饭碗，带着8岁的儿子南下来到改革开放前沿城市珠海。 她进入格力电器前身之一的海利空调厂，从事基层销售工作。 。

她的“铁娘子”风范从此开始显露出来。 为了讨债，董明珠每天五点多起床，到工厂详细背诵每台家电的型号和配置，把每一款产品都记在心里。

董明珠是一个典型的女性励志创业故事，代表了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时代潮流。 即使在这种叙事的说服力已经大大削弱的今天，她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努力可以改变命运”的榜样。 如今，业内人人都知道她对员工残忍，但很多人不知道她对自己更残忍。

董明珠、孟雨桐

比董明珠晚出生近半个世纪的孟雨桐，情况却截然不同。

孟雨桐诞生于互联网时代，几乎与互联网的发展同步。 他有特殊的天赋，可以进入浙江大学。 他美丽又可爱。

然而，这些被董明珠认为是“优势”甚至捷径的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孟雨桐”来说，都不一定“有用”。

如果不是参加综艺节目，如果不是恰好被董明珠看中，那些名校毕业的“孟雨桐”们可能都找不到工作。 即使找到了，等待他们的也可能不是三年加薪、五年升职、十年财务自由，而是30岁的结婚生子危机、30岁的裁员危机。 35岁，40岁育儿焦虑，60岁财富危机。退休焦虑。

大公司无法提供任何保证。 近年来各大互联网公司的裁员不断验证了这一点。 你进入的环境竞争越激烈，你就越有可能因为非能力原因而被淘汰。 市场经济的规则已经与20多年前不一样了。 如今是一个学历贬值、年龄优势过度的时代。

孟雨桐毕业于浙江大学

“斗争叙事学”的幻灭、年轻人的不安全感、“用脚投票”的网络争议，都是不言而喻的。 在这种情况下，指望工作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是极其不现实的。

时代的裂痕造成了这些观念和立场的差异。 时代的巨变涵盖了个人的一生。 所以，指望董明珠理解孟雨桐，或者孟雨桐理解董明珠，都不是特别现实。

董明珠这一代人所推崇的“努力就会成功”的价值观，对于如今面临竞争加剧、机会锐减的年轻人来说，是粗暴而残酷的。

但新生代追求的逻辑对老一代来说也有点粗暴：流量等于一切，流量决定一切。

与董明珠同时代的俞敏洪也曾支持“努力改变命运”的价值体系。

以俞敏洪为原型的电影《中国合伙人》中，黄晓明饰演的角色再现了俞敏洪的奋斗史，“大学四年我要读800本书”。 现实中，俞敏洪也想转班好好学习，不成则成仁。

二十多年后，他麾下的董宇辉也已是一名秀才了。 当网友隔着屏幕感叹“读书还有用”时，其含义与俞敏洪当年的升学论完全不同。

12月17日，沸沸扬扬多日的新东方散文事件后，俞敏洪最终选择抛弃多年的战友，留下董宇辉。 在很多人看来，这种选择无非就是拥抱流量。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劳动者的图腾

从粉丝/观众的角度来看，董宇辉是又一个农民工神话。

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打算在城市当一辈子老师的普通人，董宇辉身上体现了很多打工者的理想叙事：被时代选中，他蛰伏了很多年的才华。岁月终于见到了，他全力反击。 搭上反对传统惯例的潮流。

与上一代人的考试、追梦等奋斗叙事相比，像董宇辉这样具有时代偶然性的普通人的逆袭是不可复制的。 因为无法复制，所以具有一定的传奇意义。

董玉辉

对应的例子就是“口红一哥”李佳琦。 今年9月之前，李佳琪和董宇辉在公众印象中的农民工崛起之路有着相似之处：都是靠着自己从底层的努力一步步被大众看到，而且都拥有不凡的品质。 。

但后来，李佳琪成为了身后美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并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身份上逐渐脱离了普通农民工。

很难说到底是身份的改变先来的，还是李佳琪自己心态先来的。 今年9月“眉笔事件”翻案后，李佳琪彻底脱离了大部分“工人集体”。 他或许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衣食父母”不是老板而是观众，因此被大众抛弃。

至于董宇辉，与年轻更有活力的孟宇桐不同，他与老板彻底决裂，让自己陷入了充满风险和争议的舆论漩涡，甚至一度显得孤立无助。

与更为危险的李佳琪单独面对万千消费者，依靠高速信息流和商业逻辑站稳脚跟不同，他也可能随时将自己推向消费主义逻辑的悬崖边缘。

董宇辉的“成功之路”，恰恰契合了观众所期待的最安全的道路。

转型为文旅副总裁、高级合伙人，且不说是否能算是董宇辉作为工人的胜利，表面上看，俞敏洪暂时安抚了那些焦急的粉丝。 虽然名头足够，但仍有不少粉丝和网友痴迷于董宇辉的入股和加薪，孜孜不倦地分析“老余借钱给董宇辉买房”背后的微妙之处。 也许董宇辉怎么想并不重要，但人们始终警惕“画饼”这种职场坏习惯。

董宇辉、俞敏洪

在这里，观众代表的既不是饭圈体系中的粉丝，也不是观看直播的消费者和网友，而是现实中的个体农民工，他们被困在小隔间和写字楼里，可以从各个方面学习。 在海量的信息和情况中找到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信号。

他们在《太阳去洞去》中看到的是职场斗争被镇压的迹象。 他们在《余万东升》中看到的是工人自下而上对老板的精神攻击。

与此同时，老三孟雨桐被格力“开除”后，不但没有成为“走失的狗”，支持和赞扬反而更加强烈，早前关于职场合同的道德争议也逐渐淡化。 广告、商业活动、人气逐渐红火，他们在个人自媒体上卖货的状态也比以前更加轻松和自信。

网友将孟雨桐现在的状态与她在格力直播间被迫跳舞的状态进行了对比，得出结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如今，孟雨桐只为了两则广告就可以在格力加班两个月。

理想叙事的衰落

去年，美国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David Graeber）的中文版《无意义的工作》（又名《Shit Jobs》）出版，在社交平台上一时火爆。 书中提到，在现代社会，资本的价值、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是相互分离的。 越是对社会有贡献的工作，比如护士、教师、清洁工、消防员等，现在他们的工资就越低。 相反，那些对社会贡献不大的工作，比如网红，工资却越来越高。

时代规则变了，但颠覆带来的不仅仅是狂欢，还有潜移默化的感叹。

温惠君、于文亮

狂欢来自于那些渴望颠覆和反叛的社会野兽，而感叹则来自于那些在择优教育中长大并努力考上大学，甚至是好大学的人。 毕业后，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还不如那些没有学历的网红。 比如曾经的快手辛巴、如今的小杨等主播，从草根到年入千万，他们需要的是一些非常规、甚至反常理的路径。

“红”，这个在20世纪80、90年代首次流行的词，带有一种狂热的机会主义色彩。 就当时的话语体系而言，董明珠也是20世纪90年代“成功人士”的代表——起点低，没有出众的学历，也没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她一步步建立了自己的商业世界。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 ，步入富豪榜。

工作的性质在不断发展。 越来越多的行业，越来越多有梦想的普通人，可能会在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面前消失。 理想主义的叙述不再那么有效。

但二十年前，北岛那句“当年我们有梦……如今深夜喝酒，杯盏叮当，梦碎声”仍是时代信条。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有梦想，但在那个时候，梦想并不是可笑的东西，有理想的人并不脆弱。

如今，公考、考研大军庞大。 数据中隐藏的集体情感是寻求稳定和生命的绝对价值。 在稳定的基础上，更多年轻人对生活的期待和假设不再像20多岁那样。 我和一年前一样充满热情。

在真实的理想面前，真实的自我是渺小而脆弱的，随时可能被淹没在时代的混乱之中。 当普通人想到这个可能的未来时，难免会感到无力。

不久前，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王芳（金麒麟分析师）在接受南风窗采访时谈到了最受关注的哲学家韩秉哲。 后者对“功绩主义”的消解可以作为东方社会的指南。 这样的解释是：“努力不一定会带来成功，但对成就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这种内心的压力让人疲惫不堪。”

文章中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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