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张旭

界面新闻编辑| 翟瑞敏

大城市正在失去对大学毕业生的吸引力？ 近年来，随着高校扩招、毕业生逐年增加，就业趋势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毕业生回县进入系统就业成为备受关注的选择。

据教育研究机构MyCos最新发布的报告显示，我国应届毕业生就业重心持续下沉。 直辖市及副省级城市应届毕业生就业比例呈下降趋势，但地级市及以下地区就业比例明显上升。

尤其是县系统内的单位对毕业生的吸引力更大。 报告显示，2022年本科毕业生在县级及以下城市工作的比例（25%）较2018年增长25%，高职毕业生（28%）增长27%。 2022届毕业生在县级市及以下政府和公共管理部门就业的比例（14.9%）比2018届增加了27个百分点。

官方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大学毕业生数量将达到1158万人，创历史新高，这些毕业生中有多少人会选择回县就业？

界面新闻联系了四位2023届毕业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 虽然个体不同，也曾迷茫过、焦虑过，甚至在职业规划上纠结过，但最终他们都选择回到县城或乡镇，在体制或国企工作。

“安全是首选因素”

苏洁，女，25岁，中部211学院硕士毕业，通过公考进入江西某县行政系统

2023年7月3日，我正式到单位报到并参加工作。 对我来说，人生的新篇章已经开始，但我一点也不高兴。

“安全”是职业规划的首选。 潜意识里，我深深认同“公务员是一份稳定、比较体面的职业”、“想要追求稳定的女生应该考虑教师、公务员、银行职员等职位”的观念。

因此，在2023年即将毕业的这半年里，我只参加了江西乡试。 和其他考试一样，公考时我也是按部就班地看书、学习，没有太多的准备。

我的家乡在江西省的一个县。 出于对家庭的爱，当我报考乡试时，我选择了家乡附近的一份工作，但事与愿违，只有一个人错过了我想要的工作。 其后，乡试公开转考。 由于急于稳定，我选择调往同省异市的小县城。 当得知自己进入体检的时候，我很兴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异地带来的纠葛。

那段时间，我犹豫了很久。 我考入的县城距家乡数百公里。 一旦确定录用，5年内不得随意跨城市流动，也不得参与选拔过程。 我当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去上班。

经过几天的考虑，我最终决定妥协。 如今，就业形势不容乐观，而且制度与其他工作不同。 我很容易放弃，又担心事后会后悔，所以最终决定参加这份工作。

然而，入职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在决定去报到的前夕，我和父母意见不合，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他们不同意我参加工作，认为到异地会浪费5年的青春，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

我知道父母在想我，但我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因此，尽管我很挣扎，但我还是坚持选择参加工作。

目前我已经入职一周了，这份工作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上班比上学还累。 问题不在于工作有多困难，而在于与人打交道。 社会上有很多人需要学习人情世故，我也需要慢慢改变学生的思想。 事实上，我已经有预感，有一天我会被同化。 并不是说同化是坏事，只是我需要更加熟悉规则。

有时我想，读了3年研究生，我花了那么多精力，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后面的省考。 如果你早上就计划好了，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了清晰的规划，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工作吗？ 如果没有通过考试，你可能会更有勇气放弃，选择大胆出去冒险。 事实上，唯一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我自己。

现在，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尽快安定下来，熟悉工作。 凡事都有得有失，如果得到了有工作的安心，就必须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失去梦想的自由。 我正在学习麻木不仁以及将工作和生活分开的能力。 熟悉了日常工作后，我会考虑丰富自己的生活。 这样，以后工作之余，你也可以腾出时间专注于自己的爱好，你们的爱情也能长久。

“离家近，照顾老人方便”

路遥遥，男，22岁，毕业于安徽工程大学，就职于安徽省濠州市蒙城县某镇农业银行

我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我住的村子面积小，人口也少。 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普遍外出打工维持生计，我的父母也不例外。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到温州做生意。 可以说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这也让我萌生了到省里或者家乡打工，以便照顾老人的想法。

我是家里的第一代大学生。 报考学校时，家人并没有给我好的建议，所以我选择了报考离家比较近的安徽工程大学，专业是金融工程。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毕业后就立即去工作。 在思考未来的规划时，我当时就把考研作为自己的目标。 当时我心里就想，申请这个学校的专业难度会小很多，所以我并没有准备考试太久。 我给自己留了3个月的学习时间，然后参加研究生考试。 可想而知，结果是343分，无法重考。

考研失利后，我无意“二战”，于是开始找工作。 我在南京、安徽芜湖、合肥等大中城市投过一些简历，也收到了一些offer，但都是销售岗位。 我从来没想过去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工作。一是觉得竞争更激烈；二是觉得工作压力大。 二是我可能无法适应那里的生活节奏。

今年3月，各大银行纷纷启动春季招聘。 为了降低竞争力，我选择了农业银行来完成网上申请。 因为我学的专业是和银行兼容的，所以在准备笔试的时候，我是在考试前一天才开始看书，然后顺利通过了笔试和面试，最终拿到了农行的offer中国银行。

在等待农行结果期间，我有过南京一家放债公司的就业经历。 公司主要为银行贷款困难人群提供贷款服务，同时针对此类群体收取15%-20%的服务费。 当时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打电话，想办法让打电话的人贷款。 结果第二天我就辞职了，因为整个工作氛围很压抑。 为了取得绩效，上级侮辱和不尊重员工的现象很常见。 此外，你无法预测电话另一端的人的性格，他们是否会对你进行人身攻击。

相比之下，银行的工作就人性化得多。 客户无条件的信任、和谐的工作氛围、上级的尊重，让我对这份工作有无比的幸福感和归属感。

目前我被分配到镇里的农业银行工作，每天都在学习一些培训知识，主要是让新人熟练操作业务。 我对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满意。 未来，我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平衡工作和生活。

“经历裁员对我影响很大”

周倩，女，22岁，毕业于武汉传媒学院，考入湖北省黄冈市红安县某镇政府

我出生在湖北省黄冈市红安县。 由于母亲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从小就想大学毕业后找一份离家近的工作。

我大学的专业是广播电视编导。 我在高二的时候选择了这个专业。 主要原因是我想尝试新事物并与不同的新兴职业“联系”。 后来我顺利考入了武汉传媒学院。

从大学开始，我就利用业余时间尝试不同的工作，比如剧本杀手的主持人、新媒体公司的编辑、编剧、机构实习生等等。

直接促使我考虑去系统工作的机会是大三的实习。 我当时在武汉一家新媒体公司担任编剧。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准备一天的工作，却突然接到“部门裁员”的通知。 我还清楚地记得同系的女导演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已经工作多年，是公司的“老人”，但仍然逃脱不了“裁员”的命运。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 后来，尽管公司把我调到其他部门去运营视频号，但我还是觉得工作不稳定。

我身边的同学有太多这样的经历。 我同学说她公司以前经常换实习生。 我很疑惑，问她为什么。 她告诉我，“做全职员工会增加公司的开支，廉价的劳动力对公司更有吸引力。”

后来，我同学的一个朋友搬进了我们当时合住的房子。 这位朋友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员工，她把体制内的工作作为自己的第一职业选择。 当时我对系统里的工作了解不多，很多都是来自她的介绍，包括福利待遇、薪酬、工作稳定性等等。 当时我心里想，“进入体制也算是一种就业选择”，于是我心里的小火苗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从大四第一学期开始，我买了一些备考书来准备公开考试。 我想放弃，因为我因为毕业设计没时间参加考试。 正好赶上寒假，家里比较空闲，我又“拿起”书本，开始学习。 复习后两个月就去参加考试了，等待结果的一个月里也接触到了其他工作。

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工作。 然而上班第二天，公开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当我得知自己要参加面试时，我就辞职了。 接下来是准备面试、政审、体检等事宜。 做完这些事情，我突然迷茫了，“我不知道考上大学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告诉自己要学会调整心态。 因此，我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要学会在工作中寻找价值，县里需要注入一些新鲜血液来加强城市建设。 我也可以利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为宣传策划做出贡献。

虽然我还在等待录用，但我已经不再焦虑了。 太多的焦虑来自于对尚未发生的事情想得太多。 以后加入公司后，我想我可以在工作之外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 剪辑、拍摄、旅行等方面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

“吃起来无味，扔掉可惜”

肖廖，男，23岁，广州大学本科毕业，考入广州市茂名县某乡镇政府

我在大四第一学期开始找工作。 当时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工作。 由于专业问题（我学的是土木工程），工作只能去建筑工地。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准备公考了。

然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当时我正准备国试和广东乡试，没有考上，所以干脆在后面的选拔考试中报考了家乡附近的职位。 后来疫情缓和了，我就早早回家了，忘记了自己已经参加了选拔考试。

其实，在疫情释放前几周，我就在深圳找到了一家公司，待遇不错，做质检工作，还签了三方协议。 年后回到学校时，我发现我参加的选拔考试已经进入面试了，而且我已经通过了后续的面试。

在深圳公司和县系统两个工作中，我选择了后者。 我的父母也为我感到高兴，他们认为公务员很体面，工作也很稳定。 那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份工作未来的发展，是否真的适合我。

直到快要毕业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要回到一个小县城的小镇工作。 那里没有地铁，就算回家也要坐公交车一个半小时。 女朋友因为异地问题迫在眉睫而选择和我分手。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职业规划”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是农村孩子的通病。 没有人指点，我也没有职业规划。 大学期间我学了两门职业规划课程，但我仍然没有理解其真正含义。 对我来说，考工就是感觉很稳定。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喜欢或不喜欢。

加入公司后提出辞职，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或许，我应该在外地工作几年，然后再回到家乡工作，我的幸福感会高很多。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第一份工作不应该给自己设限。 中国家庭的孩子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前20年刻苦学习，工作后又开始重复老一辈的过程。 以前放假回家，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以为以后能回到学校，见到很多人，但现在感觉一切都已经格式化了。

如果要我传授经验的话，我认为进入系统最重要的是工作选择。 你要考虑好自己想要在哪个城市工作，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并且一定要去单位实地考察，询问薪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吃无味，扔掉可惜”对我来说很贴切。 现在，我只想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考研上，考上了，就可以有尊严地“逃跑”了。 我想，总要给自己找点希望，不然内耗会很严重。

（文中苏杰、肖廖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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